2016年12月11日 星期日

梁陷己陷中共 選委堅守「不要最壞」

一切都是689自設自陷的局,俗語說的「奸有奸輸」。

梁振英一上任,便出現2012年反國教、2013年HKTV的大型抗爭,在教育和娛樂層面挑釁原本不理會政治的階層。繼而是2014年的雨傘運動,此人一心計劃開槍,要讓「習近平」與「港版六四」兩組詞語永遠結合,幸而最終疑被叫停,但其狼子野心已為全港(及中共)頭腦清醒者看清。雖然雨傘失敗,繼後又出現所謂拆大台、退聯、清算等令抗爭者灰心的行動,但七十九日佔領真正喚醒很多中產。2015年初,梁振英再獻新猷,在立法會向全港介紹一本沒有多少人認識的「香港民族論」,挑起港獨爭議,意圖自製危機再自成救世主,為連任鋪路。到2016年初,又旋即出現旺角騷亂。

但香港人都不是傻的。雨傘失敗,但其政治能量像輻射般不斷影響未來。無論是區議會選舉、立法會選舉到今天的選委會選舉,都出現前所未見的高投票率。在選委會選舉中,更有不少專業人士首次從政。換言之,過往對政治漠不關心的專業中產,醒覺了,不單積極投票,更加親自落場,深深明白「你不理政治政治也會燒埋身」的道理。這些效果明顯是雨傘運動加梁振英促成的。

本來,梁振英一心搞亂香港,意圖赤化大搞中港一體,令很多人政治覺醒,並以反梁為目標參政。怎料人生如戲,在選委會選舉前兩天,梁振英被取消資格,同時在選委會選舉中,民主派亦達成300+的目標。換言之,把香港搞到雞犬不寧的梁振英,卻鐵定無法連任,卻又刺激香港人政治覺醒,令港人在雨傘後三場選舉均守住戰場,並得到左右行政長官選舉結果的政治能量。這個結局,是梁振英一手迫成,怎不叫人心裏涼上加涼。

梁振英上任前,香港的狀況本是極度穩定,行政長官選舉結果很大程度上能控制在北京手上。如今,最「穩定」的中產陸續投入政治,民主派有超過三百個選委,足可提名兩個候選人;梁的退出,令反梁議題突然失焦,霎時群雄並起,候選人增加,三百多票更有機會左右大局,也變相增加了談判籌碼。簡言之,最終結果恐怕連中央也難以控制。

這個結局,證實過往五年梁振英路線的失敗——強硬、挑動社會撕裂鬥爭的路線,得到的結果竟是讓民主派有更大機會左右行政長官選舉,大大挫敗了中央的操控權慾,比起梁振英上任前的香港,中央面對的不確定性竟然更高。因此,不妨樂觀一點,既然中央能DQ梁振英,選委會結果將會是催化劑,令梁振英路線被全盤否定——如果張曉明一如成報所言在半年內被換,這個樂觀會更接近事實,至於張德江,以其政治核心之位則相信不會這麼快被鬥倒。

最後,究竟326個民主派選委將如何投手上一票呢?四年前,香港人還沒有見識過梁振英,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把香港的繁榮基石輕易弄至東歪西倒,因此,當時香港人的政治意識還是天真的,大都只有理念沒有權謀,結果就讓權謀最厲害的梁振英把香港搞得天翻地覆。五年後,大家是否會重蹈覆轍?

無論怎樣投,制度在這一刻都不會改變,但你怎樣投卻可以決定一個不那麼壞的上台,這就是政治現實。而梁振英告訴你,讓一個像他那麼壞的人上台,你連原來擁有的都會被扼殺、摧毀,令你想爭取的更遙遠,更寸步難行。

要改變制度,你的對手是中央,但當中央覺得你們是班白痴,明明可以左右大局卻在玩君子遊戲,它只會對你不屑一顧,莫說爭取談判,最終只爭取到一時的「型」。再說,你既認為制度不公,為甚麼還玩選委會遊戲?選委會遊戲是何等不公平的制度?

政治要講理念,但也要講實際效果,我們要有底線,但不要道德高地。ABC的算盤打不響,但背後的原則——不讓最壞的上台——不應改變,如果三百幾個選委又去投白票或支持一個不可能勝出的自己友,結果還是最壞的上台。

無論如何,香港人真的邁向政治醒覺(唔使提我,我知仲有港豬),抗爭者(特別是犧牲很多的學生、年輕人)沒有白費心機,這點是值得欣慰的,你們的積極投票回應了他們的犧牲。我相信,以香港人的慧根和英國人留下的遺產,在不斷參與政治的過程中,其政治智慧也會萌發成長。

2016年11月3日 星期四

民族屍毒

今天在Whatsapp一個群組,收到有人轉載有關「日本侵華」的訊息。簡單而言,是說日本屠殺了三千萬中國人,短短幾句就扯到「支那」,然後就是梁游,再扯到民主派議員(最好笑是包括了一直劃清界線的民主黨涂謹申)。然後,開始散播謠言,說「今天騰訊公司和日本人打賭,如果在兩周內轉發超過兩百萬個群的話,日本人就是垃圾。愛國的就轉發」。(整段訊息附在文末)。


首先,日本屠殺了三千萬中國人,用字是「屠殺」。近代中國史上最著名的南京大屠殺,就以最大的估算數字計,被屠殺的中國人有三十萬,屠殺三千萬,即是中國還有一百個像南京大屠殺般這麼具規模的屠殺——比希特拉屠殺猶太人的數目還要多四五倍,竟然多年沒有聽過,難道是中共發揮其老本行篡改了歷史?



就在維基查一查,又以最大的估算數字計,中國在抗日戰爭的「傷亡人數」是4100萬或以上。但這是「傷亡人數」,不是「死亡」,而部分傷亡是因作戰或其他間接原因(如因打仗而餓死、患病、失救)。現在這些全歸類為「屠殺」,說成「日本屠殺了三千萬中國人」,那麼,在中日戰爭戰死的日本人,可否說成「被中國人屠殺」?都說最愛說日本篡改歷史的愛國者,往往也是最愛篡改歷史者。



至於說「騰訊公司和日本人打賭」,我也敢跟大家打賭,騰訊此等公司會因為愛國公開得罪日本人?騰訊管理層、職員、股東、用戶等每年買多少日本貨?去多少遍日本?這樣具規模的公司會做比梁游更小學雞的事情?再說,「如果在兩周內轉發超過兩百萬個群的話,日本人就是垃圾」,真是阿Q精神百年不死。現實是,你兩周內有一億個還是十億個轉發,日本人都不是垃圾,只有連這些訊息都相信又會爭相轉發的,才是垃圾。



說回這個群組,組員大都上了年紀(大多比我年長),我跟他們不太熟,我在群組幾乎是隱形的。群組內的人未必是藍絲,因為收到這種訊息還是第一次,但一說到民族主義、日本侵華,不知是否有人看得葉問太多,便即轉發。可以想像,連我也收到這種垃圾訊息,相信五毛已不斷在Whatsapp或社交網站散播。



但這些訊息,由香港人轉發,特別好笑。香港人是反歷史的,中學無人修歷史,大學無人修歷史,一生也不讀歷史,並恥笑讀歷史——大學修歷史是怪胎、成績不好或無前途,閱讀歷史書的是古板、浪費時間並同樣無前途。這些轉發的人,一生讀完的歷史課外書,不知道有沒有五本;讀完有關中日戰爭與中共的關係或中共害人史的書,應該一本都沒有。他們當然不知道,中共老祖宗毛澤東曾公開多謝「屠殺了三千萬中國人」的日本皇軍,讓中共得以喘息並取得最後勝利;也不知道毛澤東表明放棄索償;也不知道毛澤東主政的廿幾年間,中國的死亡人數,我要強調是死亡人數不是傷亡人數,遠超三千萬——這群人對中國人屠殺中國人,無論死多少人,都可以無動於衷,不哼一聲。



對政權有利的歷史——即能挑動民族主義情緒的歷史——不斷被重複、強調和放大,香港很多人就是接受這種歷史教育,同時終其一生都在反歷史,對歷史都是一無所知,慢慢形成民族屍毒。屍毒平時不會發作,但當有心人想滿足其政治野心,念個民族主義或日本侵華的咒,這些人的屍毒便發作了,平時道貌岸然的,突然變了喪屍,不斷追住人咬。這群人忘了自己去了多少次日本和如何讚嘆日本的各種,卻在滿腔憤怒,失去理智,拿着一件歷史事件說人家是垃圾,紛紛轉發散播仇恨的訊息——這一大群轉發的人,很多一生也反智反知識,不要說歷史,連書都不看,所以連這麼低級的謠言,只要涉及民族主義,便即屍毒上腦。



更可笑是,這群人經常說今日的年輕人被人利用,被甚麼民主派、黎智英、外國勢力利用,所以才出來「搞事」。但當有心人為了政治野心,念起民族主義的咒,這群人就甘願被當作棋子,幫這些有心人借民族主義滿足其野心,還以為自己大義澟然,一點不覺得被利用。他們安身立命於香港,卻因為民族屍毒,寧願犧牲這個地方賴以成功的制度——權力分立、司法獨立、法治、言論自由、基本法保障的一國兩制……也要瘋狂撲前噬咬,成為野心家的幫兇。



文革紅衛兵如此,今日真心以民族主義攻游梁的,也不過如此。









訊息全文



日本屠殺了三千萬的中國人。日軍侵華初期,只殺「兩腳羊」。甚麼是兩腳羊? 就是中國女人及小孩,意思是日間可供淫慾,晚間可供烹殺食用。



及後婦孺數量日少,且所需勞力工作漸微,日軍就開始進行滅族計劃,把所有中國人統稱支那,意為中國人地位如牲畜,可供隨意淫慾、殺戮、食用!



游蕙禎,梁頌恆,你們有祖宗嗎?你們的中國姓氏從何而來?

涂謹申、楊岳橋,及各位支持梁、游入立法會的議員,你們會這樣跟你們的祖父母幽默一番嗎?



讓我們的下一代知道,這個慘痛名稱的由來更要讓一眾盲撐梁游的議員知道,香港以你們這種沒血性的議員為恥 !



1212日既是南京大屠殺紀念日,誰的群多,轉一下,日本人說中國人是垃圾,不團結,今天騰訊公司和日本人打賭,如果在兩周內轉發超過兩百萬個群的話,日本人就是垃圾。愛國的就轉發。

(是中國人就轉)

2016年10月28日 星期五

胡參選非苦肉計,卻可能是雙響炮



胡國興參選,各界有不同忖測。其中一種說法是「苦肉計」,即胡官出選,是用來𠝹曾進華潛在的民主派票;胡官狠罵梁振英,是「周瑜打黃蓋」,目的在詐降,令梁振英的對手得不到民主派支持,從而漁人得利。

這種思維延續立會選戰的𠝹票論——西環找假中立的人來𠝹票,造就建制派候選人順利當選的機會。可是特首選戰並非立法會選戰,性質不同。立會選戰中這種計謀是合理的,因為是比例代表制,當選人得票不用多,只要確保某些候選人的鐵票,再削弱對手的票,取得一席不難。但由於議席多,這種策略可以確保某一建制派候選人當選,但從來不可能令對手(民主派)全軍覆沒。

但特首選戰不同:(1) 只有一個人可以勝出;(2) 勝出者必須取得600票以上(即使第二輪投票,亦同)。基於此,我認為苦肉計不太可信。

來個沙盤推演:假設候選人只有梁振英、曾俊華和胡國興,如果梁振英有很大可能取得600票,任何計都是多此一舉。所以假定梁得票低過600,胡成功𠝹走曾的民主派票,結果一是:

梁:500;曾;360;胡:340

要進行第二輪投票,撐胡的民主派這時一定All in曾,當選的自然是曾。而結果二是:

梁:500;曾:340;胡:360

進行第二輪投票時,梁要確保原來投曾的340票,有部分會轉投梁(希望投胡的再投他的可能就更少,如果是這樣為何不一早叫投胡的投他,還搞什麼苦肉計)。問題是,這是輸打贏要的臨陣轉舦,在第二輪投票是才轉投梁,是不可能在事前洽談好回報,即是叫選委在無任何利益下轉投一個他們大部分極想踢走的人(投胡的民主派仍然不可能投梁),成功機會有多少?一群本不想梁連任的人,在這種情況的博奕下,最應該做的就是投廢票,令選舉難產,同歸於盡——結果仍然是梁不能連任。

從以上可能的結果分析,苦肉計最有可能的結局,就是造就曾勝出,或同歸於盡,所以梁借苦肉計來連任的機會太低。搞這樣的大龍鳳而得出這種結局,卻付出龐大代價(稍後再談),於理不合。

周瑜打黃蓋,是以弱勝強的計策,曹操是否這樣蠢完全相信黃蓋?不是,赤壁之戰勝出的關鍵是忽然刮起的東風。曹操號稱八十萬大軍,故即使認為是苦肉計,兵力如此懸殊,對手還是無法戰勝自己;對方要用火攻,必需東風,但冬天無東風。民主派最多只有三百個選委,是弱旅,梁反過來要用苦肉計,已於理不合,如果苦肉計能令這批民主派有一半投向自己,這還合理,但這絕不可能,在這種計算下還要用苦肉計,實在沒有多大說服力。從另一個角度看,這不是苦肉計的原因還包括:

1.      胡官要交戲,便要出盡力炮轟梁。眾所周知,梁振英是「一死便有數十萬人上街慶祝」的人物,如果這是苦肉計,他是將自己置於無法狡辯甚至無法翻身的局面。胡官槍聲一響,自當人人舉槍。苦肉計會立即造成「一犬吠影,百犬吠聲」的局面,連十五十六在想押不押注於梁的人在這個全天候批判氣氛下,也會向梁舉槍,叫梁粉如何拆?
2.      周瑜打黃蓋,關鍵是黃蓋必須是個忠心耿耿的「自己人」,從胡官的歷史,我看不出他是梁旗下有如黃蓋般忠心的人物。如果不是這一號人物,苦肉計會非常危險:(1) 胡官是雙重間諜或良心發現,在選舉論壇前踢爆這是苦肉計,梁就絕無勝算;(2) 胡官在選舉論壇批評梁時稍有鬆動,民主派再蠢也知是計,民憤爆發,all in曾俊華之決心以洩心頭之恨便比投白票的機會大得多。
3.      胡官代梁行苦肉計,他一定不能勝出,不然功高蓋主,梁必踢爆其計謀令他也不能上任;但據以上分析,最理想的結果只是同歸於盡,梁仍然不能連任,大權旁落,他還可以用甚麼來犒賞胡官?胡官七十歲,是法官,權力、金錢、名譽,他都享有過,冒這麼大險做一個無權者的一隻棄犬,有何回報呢?
4.      上述分析指梁可得500票,已是不合理之處。首先,如果梁已成功收買600票,他甚麼計也不需要;如果梁已能爭取500票,倒不如用盡方法,利誘多100個選委,總容易過搞苦肉計大龍鳳後,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跟曾同歸於盡。再者,上屆特首熱門一向是唐英年,梁振英沒有得到「中央」祝福,但「中央」分裂成兩個,令他成功突襲。但梁至今仍無祝福,加上五年樹敵極多,還可以有500票嗎?如果他連500票也沒有,苦肉計又爭取不到民主派票,只是削減對手的票,又有何益?
5.      要分化民主派,不讓他們全投曾俊華,根本不用冒苦肉計這麼大的風險,只要利用民主派的政治潔癖便可——只要用間,不斷找無間道宣揚曾俊華只是小圈子產生,這根本不是真普選,這個選舉違反民主原則,他當選後也只會是另一個梁振英等等等等,自有一大批民主派人投白票而不投曾——他們有一批人真心相信「不造皇」才是堅守民主原則,要中此計比中苦肉計容易得多。

退一萬步,即使是苦肉計,大眾何不將計就計?就借胡官這第一響槍聲,紛紛開槍追殺梁?假作真時真亦假,就讓梁引火自焚。

但與其說是苦肉計,我反而在另一個角度想。胡官是一個事前無人預料得到的候選人,而以其身份和背景,他顯然是一個較傾向民主派的人(法官過往在守護法治方面即使有瑕疵,也瑕不掩瑜)。他明顯是以反梁為號召,而要勝出這場選戰,也必須以反梁為號召,但誰出來公開反梁,必惹梁重點招呼,而且梁會向社會愚民散播「對方只是想勝出才抹黑我」之言。

所以,聽罷胡官的記者會,我反而想起中國象棋的「炮」。炮是必需其他棋子作「炮台」,才能發揮作用。胡官就是率先代另一位候選人搭的炮台。按唐英年的經驗,這隻炮不方便在前方剿梁,卻可借胡官搭的炮台,在前方擋箭,他在後伺機而動。炮在遠距離準備攻擊,對手難以走遠路去消滅炮,最快是走近路拆毀炮台。最理想的結果,就是胡官也是一隻炮,在選舉中段形成「雙響炮」,在選舉時輪翻轟梁,最後胡官退位,這隻幕後炮便能一舉殲梁而勝出。

剛好在寫文時,知道胡官說,若曾俊華入閘,他會考慮退選啊!

當然,特首選戰背後是複雜的權鬥、利益集團角力等問題在糾纏,誰又敢妄下結論?

P.S. 本文的沙盤沒有包括葉劉,希望她不要酸到出血。

2016年10月17日 星期一

弊在「關愛」二字

是日蘋果副刊談及關愛座問題。關愛座成了「批鬥座」,年輕人對地鐵增加關愛座大表不滿。副刊有專家將之解釋為「世代之爭」——社會側重鼓勵年青人,令長者感到焦慮和給人唾棄,增加了他們爭取福利的心態;而年青人則因為人口老化,感覺養老成為負擔,無法向上流動,從而出現仇老心態。

世代之爭是有的,但這種解釋未免離地。

首先,問題的關鍵,出於「關愛座」這個命名。英文清清楚楚,叫Priority Seat,中文叫優先座,把關愛的意思完全隱含在道理中,而不是明明白白命令你去關愛。「優先」是講道理的,為甚麼有些人優先?因為他們比其他人更需要這個座位,所以,老人家比年輕人更需要,孕婦和傷殘人士則比所有人更需要。需要的優先次序一般可從理性推論所得:一個受了傷而行動不便的年輕人比一個普通老人更需要座位,而同等不便的年輕人和老人,則老人更需要這個座位。

近日爭議的焦點集中在「世代」,顯然沒有把孕婦和傷殘人士納入爭議中,換言之,大部分人都認同有些人可以優先使用座位的道理。根據道理而作出讓人優先的決定,是一種公民意識,背後也有「關愛」,但道理先行,「優先」二字沒有強調道德,強調的是「有些人更需要」的道理。

可是,把Priority Seat譯成關愛座,以道德的「關愛」包裝,即成爭議。因為關愛可以有道理,但更多時候沒有道理,而純粹出於感情。我的孩子和一個陌生人的孩子,同齡同性別又同樣可愛,為甚麼我關愛自己的孩子比陌生人的孩子多得很?同是老人家,同是支持民建聯,一個是你老豆,一個是你鄰居,為甚麼你關愛你老豆一定多於你鄰居?甚至乎你憎恨你鄰居?

這就是「關愛」之弊。關愛可以純出於感情,出於觀感,無道理可言。明白此,再將之放入今天的社會脈胳裏,很多爭議便想得通了——為甚麼大家針對的都是老人家而不是孕婦和傷殘人士?

先想像一個假設情況。如果你是年輕人,坐在地鐵裏,看到地鐵鋪天蓋地有關高鐵快將通車的宣傳,剛巧有個七十幾歲的老人家上車,是退了休的民建聯前立法會議員,你清楚記得,他當日力投贊成票起高鐵又大力支持追加超支撥款(其他不查鉛水不查梁振英收五千萬等就暫時忘了吧),你讓不讓座?你有沒有這份大愛?

這才是今日的世代之爭!今日香港的老人家,享受了英治時期的好處,包括制度帶來的向上流動,上了岸。但香港已淪為中共管治,英治時期建立的良好社會制度漸漸崩壞,年輕人苦無出路,慢慢明白,一切不是自己不夠努力,不是自己學歷不足,不是自己懶慵,而是社會及政治制度出了大問題,於是出來抗爭,希望改變制度。但享受了英治好處上了岸的老人家,混不知自己的成功有賴社會良好的制度和歷史機遇,同時又挪用中華傳統的長幼尊卑文化作審判準則,批鬥年輕人,指他們不夠努力、讀壞書、廢青、沒有發揮獅子山下精神等,阻礙他們追求一個進步的制度。有部分沒有上岸的老人家,結合一批年紀很大才移居香港現在已變成老人家的大陸移民,除批鬥年輕人,還接受建制派的蛇齋餅粽小恩小惠,成為無意志的鐵票,在不同選舉支持持續破壞社會制度的建制派,同樣在阻礙年輕人追求進步的制度。

這才是深層的世代之爭。雨傘運動就像地震,將這些深層活動浮面,誰都看得見地上那道深闊的裂痕。然後,這個社會叫年輕人對這批老人家「關愛」……

讓座是美德,沒有人反對,但美德要在一個建全的社會才能有效彰顯。當社會都變成人吃人,變成了一列屍殺列車,在正常社會裏推崇的道德規範,就很難實踐下去。關愛座的爭議,可能只是美德失效的開端。

2016年10月13日 星期四

流行歌詞與文學

Bob Dylan獲諾貝爾文學獎,爭議的卻是流行歌詞是否文學,瑞典傳媒更指文學獎為討好大眾而「特朗普化」,暗示的是,流行作品是不應登入文學殿堂。

我一直都有個疑問:究竟甚麼是文學?

不流行的,當然可以是文學,這無異議。可是,流行的,是否就不能成為文學?如果是真,那文學對大眾又有甚麼作用?世上很多文學作品,本來就是流行作品。相信很多香港人和華人都會認同,流行幾十年的金庸小說,絕對是文學。

至於歌詞是否文學。香港很多人都在中學涉獵過中國文學,也知道宋詞、元曲,那些優美的文字,在古時都可以唱。在我們的認知裏,能唱的文字,當然也可以是文學。

粵劇流行一時,因家人常聽,自己也聽,今天重看,誰敢說唐滌生藻麗的詞不是文學?還有自小聽的粵語流行曲,以前還不識貨,直至黃霑離逝,重溫其寫的歌詞,深深覺得那是文學,同期的還有很多詞人(如鄭國江)寫出很好的作品,文字優美,充滿隱喻,之後還有更多寫出好詞的填詞人。要中文好,不用補習,把七八十年代的流行曲仔細去聽去感受去學習,再對證後期的,已經強過很多人。正如黃偉文說:「很高興看到終於有鼓勵學術的重要機構把歌詞視為文學。哈哈,不過不知道如果他們有看過廣東歌詞,結果可有不同?」

或者,文學界中人真的有另一套看法。但我認為,創作本來無界,但一個歌頌創作的文學獎,卻在很多人心中設了界。

P.S. Bod Dylan的得獎,少不免令我想起家駒。到今天,跑步時還會聽Beyond,那種對會的控訴,那種不老的歌詞,可以傳世而不朽。

梁耀忠是沙僧,議會要的是悟空

議員的職責,是議政。沒錯,這是最理想的,我都希望香港的議會可以好好議政,但可以嗎?

過去十來年,特別是梁振英上台後,這個議會能夠議甚麼政?市民支持的,議會不議;市民反對的,議會照通過,包括:用一千億興建一條廢的高鐵,通過;「捍衛新聞自由」議案,否決;高官囤地涉利益衝突,唔查;特首涉嫌收授五千萬利益,唔查;鉛水影響全香港人,小朋友中鉛毒,又唔查;旺角爆發騷亂,都唔查。基本上,只要政府想過的,有建制派護航,都可以過;政府想逃避責任的,有功能組別護航,都可以逃避。政府簡直近乎為所欲為,議政?這個立法會還有甚麼政可議?

批評一些新議員的行為,指議員行為應該合符身份,有能力、有理念、有學識也有修養,談吐得體……。沒錯,這也是很理想的。過去,議員確實是「尊貴的」,市民理應對他們有很高期望,可是,過去十年八載,建制派的議員又是甚麼質素?會發言的,其荒謬言論和醜態,自己Google已可找到一堆又一堆,不用在此重複;不會發言的,即那些功能組別議員,很多連名字也說不出,議政?遲到早退、缺席、瞓覺、不發言、不提動議……這叫甚麼議政?沉默的議政?他們只是坐着等指示的投票機器而已。

這種質素的議會,你能否改變?你不能。你選些議政能力高的議員入去,有何用?議政是講理的,但對着一班不講理只服從主子又佔大多數的奴才,可以議甚麼政?

時代不同了。為甚麼這麼多激進勢力能進入議會?因為很多市民,已看厭了唐僧向妖精講道的悶戲。唐僧多苦口婆心,多有道理,對着一群想吃他的妖精,有個屁用!這種悶戲還未看厭嗎?大家只想看孫悟空一棍打死妖精,即使打不死,也想看他使出七十二變,把妖精搞得又尷尬又惶恐,看他們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子。你說這樣有甚麼用?有甚麼建設性?沒有用,建設性也不多,但你看這些妖精表演了這麼多年,你還奢望這個議會能自動走上正軌?還妄想這個議會能有很大的建設性?除非改變這個制度,才能改變議會生態,但年輕人瞓七十九日街為這個社會爭取真普選,你們罵他們搞事、影響秩序、廢青……

好了,既然議會都是妖魔鬼怪,需要的,是打妖精的孫悟空,大鬧天宮,何樂而不為?你怕悟空失控嗎?不會的,憲法和議事規則是他的五指山,能唸緊箍咒的是一眾選民,你做得不好,像梁耀忠,大家就叫你辭職。這兩天,梁耀忠大概就像中了緊箍咒般,搞得頭痛欲裂了!

但梁耀忠絕不是悟空,他只能是沙僧。沙僧是甚麼角色?忠厚,忠心,盡責,但愚笨。有孫悟空的帶領,沙僧能發揮其角色,是個好幫手。但有哪一次,沙僧可以自己搞掂啲妖精?

梁耀忠說立法會秘書處和法律顧問「誤導」和「出賣」他,所以他做就是「主持」,沒有權,石禮謙做就是「主席」,有權快刀斬亂麻。梁耀忠從政廿年,經驗豐富,可是,他竟然沒有時刻提醒自己,在梁振英時代,政府有那個機構還能保持中立,不受干預,盡忠職守?連廉署都淪陷,選舉主任還剛剛僭建權力篩選立法會候選人,他竟然還相信立法會秘書處和法律顧問不會偏幫建制派?是天真還是事後堆砌的理由?

沙僧對住一群扮人的妖精,沒有金睛火眼,看不通偽裝,以為個個仍是人,實際上隻隻都想吃掉自己的師父。他分辨不出妖精,分辨不出假的孫悟空,更分辨不出假雷音寺,只懂默默而幹,最無性格,也無甚過錯——這就是梁耀忠。偏偏機緣巧合,純因年資做了話事人,被安排在一個超出自己能力的位置,結果落荒而逃的不是妖精,而是自己,不戰而獻城。

我深信梁耀忠不是鬼,但又如何?叫選民未來四年還怎樣相信你的政治能力?

2016年9月7日 星期三

建制機械配票 VS 泛民策略配票

雷動無功而回(我不會把今日的結果歸功於雷動),但踏出非建制派策略配票的第一步。雖然,即使假設雷動成功,我認為要取23席,仍然相當困難,但如果我們能夠了解策略配票,集思廣益,加以改善,令部分人成為策略選民,超過20席並不是奇蹟。

我們先了解一下建制派的配票系統。

機械配票

我會將建制派的配票系統命名為「機械配票」,因為執行配票者是不用腦去分辨的(無貶意,講事實),自然也沒有獨立意志,全依操作者下達甚麼指令,所以,即使操作者叫他們投泛民,機械配票者仍然會嚴格執行。

機械配票可以「話停就停」,只要某個候選人得到足夠票數,操作者便可以改動指令,轉投另一個候選人。

要做到「話停就停」,機械配票需要準確計算。由不同屬會控制的鐵票,變數不大,容易計算,剩下的變數要靠票站調查。鍾樹根早已爆響口,建制派是靠票站調查配票。雖然,網民已發動「亂答」行動,但影響力有限,因為比例代表制下,需要的票不是太多,配合亂答的市民其實也有限(例如一些不講大話的教徒便不會配合),受過訓的研究員也懂得鑑貌辨色去選擇受訪者。

組織鐵票加票站調查,再配合無意志的機器,加上經驗,便能配出完美的配票方程式。

經過多屆選舉,西環顯然已制定出無懈可擊的機械配票策略,計算十分準確,要保送一個人入局,成功率已達九成。容凱恩是一例,無論知名度、政績、能力、論壇表現等,都是云云候選人中最差之一;何君堯一樣,吸票能力遠不及「吸粗口」能力(單是一日,我已因為他當選而聽過不知多少遍「老母」),但因為是「西契(西環契仔契女之簡稱)」,無論是白痴還是惡棍,靠機械配票策略,一樣可以當選。

機械配票者的缺點是,要有國家級資源配合,還加上一個偏頗的政府——例如種票不查、掌心雷不查、老人家被冒登記選民不查等——顯然香港並沒有這個缺點。同時,機械配票也有極限,難以靠之在全民直選中擊倒泛民,因為在香港,除了難以思考和與世情脫節的老人家外,社會上會因小恩小惠而放棄獨立意志者,暫時還是少數。所以這套秘方,非常有效,但也去到極限。不妨看看今屆選情,高投票率下,建制派只有40.9%得票,比去屆還要輕微下跌,換言之,他們的鐵票/配票實在到了極限。

值得一提的是,近兩屆立法會選舉,傳統建制派民建聯、工聯會均出現議席減少的情況,反而一些西契則輕易入局。我甚至懷疑,紮根香港多年的民建聯和工聯會是靠鐵票(如各大小街坊組織吸納的忠實支持者)取勝,西契則主要靠機械配票而贏。

策略配票也是個人意志的表現

我把雷動這類配票方式,稱為「策略配票」,因為「策略」二字代表用腦。參與這種方式的配票者,本身仍然保留獨立意志,例如雷動叫他們投周浩鼎,這批人一定不會執行,這就是與機械配票者的最大分別。

我必須強調,策略配票者絕對是自由意志的體現——因為今天李怡在蘋果指:

「如果人人都按自己的認識、心願去作選擇,不是一定要贏,而是除左我自己本人之外,不要理會任何指示,那才是自由意志的體現⋯⋯」

策略配票者不是沒有自由意志,而是看大局。如果香港有完全公平公義的普選,李怡的說法完全沒有問題,還非常理想,但因為這並非事實,而每一場選戰都是爭取民主普選的戰爭,勝出不會立即得到民主普選,連幾時得到也不可知,但落敗會立即失去僅餘的民主自由。所以,有一群選民,並不是任何組織的死忠,只要認為是信得過的民主派(按自己的認識),為了守護香港,投誰也不要緊(按自己的心願),贏是非常重要,因為我們再輸不起,於是這群人選擇策略投票,看的是民主派的整體大局。這難道就不能說成是自由意志的體現?難道有人威嚇過我,我不跟從策略投票,我和我的家人便會有難?

策略投票者是以大局為重,不會顧及個別組織的利益,你民主黨能否由年輕人接捧,民主老將能否入局,策略選民理應不會緊張,緊張的就只有非建制派能否拿下最多議席。

不過,這是原則,策略配票者其實很多時做不到這麼「理性」的,因為他們不是機械配票者,機械配票者沒有感情,叫他們投票給周浩鼎,他們不會因為王國興落敗而傷心;但策略配票者有獨立意志,總會有自己的心水,當進行策略配票時,建議名單不符心水,便會感到難受,甚至大罵,質疑「點解係佢?」,但一切其實只是由民調和策略投票者表決的決定(即雷動的操作)。所以,當知道結果要棄李卓人時,我心裏都覺得可惜。這就是策略配票者的弱點,但這才是一個人。

所以,策略配票者在現實中其實不會太多,因為大部分人都傾向忠於自己信任的組織,不同組織也有自己的利益,希望支持者投他們,這是常態。但只要有15-20%策略配票者(來自泛民游離票),他們支持的叫做「民主派」,在最後關頭策略配票,便能起關鍵作用。須知道,機械配票者大多是早上至中午出動(如老人家、主婦,看今年的投票率走勢便可知道),更是為私利(着數)而出賣意志的(被利用的老人家除外),要他們九點後才投票,還有可能要排一兩個鐘,他們大多不願意,相反,只有最願意為大局而來的策略配票者,才不介意通宵達旦去排隊投票——當晚上選情較為清晰時,策略配票者的行動便有機會左右結局。

可是,策略配票者最欠缺的東西,是準確的民調。

民調總是滯後的

最多人批評雷動的一點,是本來選情高漲的變成險勝甚至出局,本來出局的又成為票王。

民調是滯後的數據,是「無本相」的,現實在不斷流動之中,民調出爐,只反映先前的事實,而無法預測未來,就像金融界名句「基金過去表現並不代表未來表現」,因為「民調公布」這個事實又會影響事實的發展。

所以,當民調清楚顯示涂謹申穩定而鄺俊宇可能出局,這個結果立即影響大批選民的意向,紛紛去救鄺,以踢周浩鼎或王國興出局,這又會造成涂的勢危。但這個事實,不正正反映,其實很多選民都想加入策略投票,幫助民主派拿下最多議席嗎?

可是,雷動的建議本來是給參與者使用,但很明顯,如戴耀庭所言,想不到有很多「街外人」根據這個民調來投票。但想深一層,並不意外,因為,民主派支持者今年都沒有其他民調來協助投票,為甚麼?因為港大民意調查首次沒有發放即時票站調查分析,社會上很難得到票站調查的結果(建制派自然除外),於是,雷動一發布結果,便即在網上和whatsapp瘋傳,並吸引大批不是雷動參與者卻同樣想非建制派贏最多議席的「街外人」踴躍投票。各區出現排隊人龍,我不相信他們都是雷動參與者,反而很多是「睇定啲睇吓邊個需要我一票」才在最後一刻去投票,而不幸雷動幾乎成為唯一而又廣泛散播的資料來源,成為「需要我一票」的根據,於是大部分人便一窩蜂去投。策略投票不像機械配票,難以剎停而準確分配到不同候選人,結果形成「乾塘」或「滿瀉」的兩極現象。

個人經驗

事前,我跟朋友說,民調會不斷變,民調又會影響事實,所以只能參考,不能盡信,包括雷動的建議。

事實是,今年我是第一次主動配合配票。而啟發我的,不是雷動計劃,而是戴耀庭的文章,叫做「策略投票 不要請客要吃飯」(2016年8月30日蘋果日報)。文章主要呼籲大家,投票日自組策略投票小組,大家約埋一起食飯,配合最新情況,然後逐一去投票。我把文章傳給幾個朋友,大家都認為家庭配票這個策略不錯。我是在這個時候才決定加入配票行列。

我自己的經驗是,先行跟家人配合策略,兩個投給穩定的,兩個投給不穩定的。當我知道家人投了鄺俊宇,我便選擇梁耀忠,當我留意網上一舉一動,發現鄺應該好夠票,而涂真的勢危,我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涂,而沒有跟從雷動的建議。

最後結果,涂真的是榜尾,幸好最後都能入局。但這個結果,給了我對配票的不同看法,包括:


- 無論怎樣的策略配票,效果都不能跟機械配票相比。
- 但高投票率下,建制派只有40.9%得票,比去屆輕微下跌,換言之,他們的鐵票/配票已到極限。

- 如果能有更好的策略配票,民主派是有機會多拿下兩三席。
- 在比例代表制下,配票是必需的,但不完全放棄個人意志的情況下,配票是困難的。
- 雷動太複雜,令很多人卻步,參與者不多。結果,雷動的民調並不準確,但也未致於毫無參考價值,但民調必然滯後,配票很易促成「乾塘」或「滿寫」的兩極。

- 但如果,我們真的可以自行組織「策略投票小組」,當最新民調公布後,再與同行者採取「1+2」的方式去配票,即1票投向選情穩定者,2票投到可能出局者,這會不會補救「選情會被民調改變」或「民調準確度不足」的缺點呢?令結果不再是「乾塘」或「滿瀉」呢?

我深深覺得,面對國家級的配票機器,手中一票即使如何神聖,能改變結局的能力也非常有限。如果能聯合更多人制定策略配票,先是家人,然後是同選區的朋友,甚至是同選區的志同道合者,是否有機會打破悶局呢?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分享在這次選舉中的經歷和促成的想法。雷動雖然失敗,但我認為踏出了很重要的一步——在議席增多了的情況下試驗了策略配票的效果,讓我們有經驗和數據去檢討和改進。大家又有沒有這個胸襟,為大局而去深思策略配票的可能呢?制定更好的策略配票機制呢?我深信,即使是建制派的機械配票,也不可能是一屆便臻完美。

關於選舉,關於雷動,想說的就是這些。還望各方,罵過後,可以深思更多的可能性。在一場戰爭中,單憑個人意志而無策略無指揮,是不可能贏的,雨傘拆大台時我已講過這番話,兩年後,我不見得只顧自己獨立意志的碎片化公民運動,有何寸進。

2016年9月6日 星期二

雷動有沒有拖累選情?



立法會選舉塵埃落定,雷動計劃突然成為最大「罪人」。但觀看整場選戰,選前一片悲觀,甚至認為非建制派有機會在地方選區失去一半議席,但因為民主派候選人在最後關頭棄選,再加上史無前例的高投票率,令泛民取得19席,比上屆增加了一席。整體而言,形成3040的局面,這個結果,不是比選前預計更好嗎?即使雷動計劃有其問題,但將一切歸咎雷動,是否合理?

探討這個問題時,不如反問:如果沒有雷動,結果是否有更大機會比現在的更好?

首先,雷動當初的目標,是非建制派在地區直選拿下23席,現在拿下19席,可說雷動是失敗的,但雷動有沒有令結果變得更壞呢?不妨仔細分析一下各區選情。

港島

王維基得票33323,陳淑莊得票35404,相差2081票。輿論歸咎於雷動呼籲人投羅冠聰和許智峰,令選情最初穩定的陳淑莊變成險勝,但以王維基得票來看,即使沒有這個呼籲,陳可能繼續得票穩定,但最終很可能是羅或許出局,而王維基入局。王維基入局好不好?我只知道他很難界定,他堅決反梁,不是聽指揮的機器,好過傳統建制派,但他又可能是一個反梁的建制派。

至於所謂老將何秀蘭,得票19376,比鄭錦滿(22555)還低,與王維基相差13947票。這名老將落選,與其說是雷動(她當晚受訪時說雷動有一定影響),倒不如說其過去表現有不得人心之處。

簡單來說,有沒有雷動都好,看不到這個區會有再好一點的結果。除非,王維基沒有出現,但王維基的票源肯定不會過給鄭錦滿,有小部分可能過給何秀蘭,但其實更有可能是過給葉劉、陳淑莊和許智峰,那麼最終結果仍然是三席。怪只怪,王維基參選竟然對葉劉毫無威脅,還讓她成為票后。

九西

九西沒有甚麼值得討論,任何策略都動搖不到梁美芬和蔣麗芸。四席已是最好的結局。

九東
選前,很多人都表示,九東唔知點投。很明顯,黃洋達和譚得志的支持者是互斥的,最後策略投票,即使建議是投黃洋達,仍然會有很多人投譚得志,因為譚的光譜較接近黃絲,黃的陣營則是反甚至要清算黃絲的;反過來,叫黃的支持者改投譚或其他候選人,更加不可能。

換個角度說,黃洋達的票在九東已是「攞盡」,唯一可以過票給他的是陳澤滔,但陳是港獨派,黃是永續基本法派,兩者本身支持者加起來的基數又不夠大,過票數目有限。不妨看看黃在兩屆的得票——2012年得票36,6082016年得票33,271,在投票率和人數創新高下,其得票竟比上屆還要低3337票。這能否歸罪於雷動建議譚得志呢?

換言之,九東能多取一席的機會,本來就很低。

新東

新東實現完美配票。根據雷動建議,除楊岳橋和梁頌恆外,其他四個當選者都是建議名單中,就只剩下范國威在建議列中卻落選,其票數連方國珊也追不上,原因當然是鄭家富。鄭家富這張牌只能用一次,也就僅此這一次(還有人信?),如果沒有鄭家富取去17892票,只要過一半票給范,方國珊連長毛都威脅不了,現在反讓容凱恩得勝,誰是罪人,不用多說。

換言之,新東最多也只能多取一席。

新西

這是最令人飲恨的一區,朱凱的高票,令李卓人落選,何君堯因而入局。問題是,雷動從來冇叫人去投朱凱,朱凱選情十分穩定,早有人指出怕朱太多票,結果不幸言中。與其說與雷動有關,不如說泛民選前沒有協調,因為何君堯之下的幾張名單都是民主派——分別是社民連黃浩銘、街工黃潤達、民協馮檢基和青政黃俊傑。誠然,雷動發出過指示叫人投黃浩銘,後又改為李卓人,還因系統被攻擊而延遲發放,這無可否認是個問題,但新西失去一席,最大問題,應該是嚴重沒有協調的結果,特別是馮檢基空降新西。

換言之,新西最多也只能多取一席。

如果沒有雷動,一切聽從上帝之手判決,泛民最理想的,只是港島多一席王維基,九東、九西不變,新東因為鄭家富,是不會多出范國威一席,新西因名單協調問題,以及朱凱實在吸票過多(但雷動沒有叫過人救朱),這一席全聽從上帝之手,機會一半半。可是,沒有雷動的民調,超區可能多失一席鄺俊宇。

這個總結,並不是要證明雷動有效,也不是表示我支持這個形式的雷動,只想大家細想,選舉結果有多少是與雷動有關?雷動顯然沒有成功,但有沒有拖累大局?我認為沒有。

至於關於配票的問題,本文已太長,下文再續。


2016年8月8日 星期一

2008年



2008年,有很多事情在中國大陸發生。首先,是五一二汶川大地震,事件勾起很多人的哀傷,捐款紛至。印象中,這是大陸於九七後發生的第一宗嚴重天災(以死傷人數而言),但事實是,這不單是天災,更是人禍(豆腐渣工程)

地震過後兩個多月,便是北京奧運,也是第一次在華人地方舉行的奧運,香港人都翹首以待。因主場關係,全城投入,全城紅衣,鳥巢和水立方成為國家光榮的符號。

一哀一榮,造就了香港有史以來最高的民身份認同。

可是,北京奧運一完結,九月便立即爆出三聚氰胺毒奶粉醜聞。有傳言指,毒奶粉醜聞早被揭發,但因為北京奧運,當局不希望事件影響形象,也害怕國際傳媒借奧運之機對醜聞加以追查追訪,於是按下不發。當奧運結束後,醜聞像炸彈一樣爆開,震驚全世界。以中共的德性,這個傳言相當可信。

2008年,還有一件在以後才引爆的「小事」,就是劉曉波發表了《零八憲章》,提出促進中國民主化進程、改善人權狀況及以建立中華聯邦共和國來解決兩岸問題及各民族問題。

之後都是歷史:

- 汶川地震,官方認定沒人因豆腐渣工程死亡,四川作家譚作人、冉雲飛及艾未未其後組織志願者,調查遇難學生名單,找出5,212名遇難學生的名字,但眾人先後身陷囹圄。另外,港人捐款更被指用途不明,很多港人終於醒覺,在沒有任何透明度可言的中共政權中,捐款最有可能落入貪官手中,繼而造成日後的「拒捐」、「勸拒捐」態度。

- 毒奶粉案:涉案品牌乃大陸最大的奶粉品牌,仍然出事,食品安全信心崩潰,也為香港水貨問題埋下計時炸彈。另外,趙連海因兒子也是受害者而成立「結石寶寶之家」,組織受害家長以訴訟方式要求有關公司賠償,最後原告變被告,2010年被控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半。

- 劉曉波案:劉曉波被捕後約一年,被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判處有期徒刑11年。2010年,大陸再「匪聲國際」(非別字,不是「蜚」),劉曉波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大大刺激中共。


2008年,是香港人國民身份認同的轉捩點,即由最高點,在其後八年,逐步跌至最低點,其中又由2012年梁振英上台後,出現急劇下滑,形成港獨思潮(港獨可理解為國民身份認同跌至0甚至是負數)

在佔中期間,跟友人的一席話,令我印象深刻。友人說,之前是真心想為這個國家出力,覺得這個國家有希望,很多事情雖然欠佳,但這個國家確實朝一個更進步的方向發展。但近幾年(時為2014),這個國家越來越衰,不單之前的進步一掃而空,現在更是每況愈下。

我說,我認為是2008年之後,才出現這樣的改變,他深思了好一會,認同我的看法。

或者,因為2008年的北京奧運,一個魔鬼才很努力去扮演人,還要扮演好人。但北京奧運完結後,他覺得已憑扮好人獲得了人的地位,便帶着人皮面具,變本加厲去使用魔鬼手段,最後甚至連人皮面具也撕破了,直接露出猙獰的面目。所以,今天我們看到藝人像ISIS人質般拿着紙牌在鏡頭前道歉;看到維權律師被大抓捕然後被大審判,並定性為西方顛覆勢力;看到銅鑼灣書店眾人的下場;看到香港的一國兩制變成有名無實......

八年了,或者更準確說,三十幾年了,甚麼改革甚麼開放都只是浪費時間。魔鬼多努力,最終仍然是魔鬼,始終按不住魔性。魔鬼不倒,人是不可能上台的。

結果,2016年奧運,越來越少人為中國隊着緊,越來越多人為香港隊打戲,並希望看見中國隊仆街。奧運向來是販賣廉價愛國主義的散貨場,但今年的奧運,愛國主義貨品竟然貼錢都沒人要,是我有生以來,看到香港人國民身份認同最低的一屆,甚至比港英時代更低。

大部分運動員其實很無辜(盛傳食禁藥、曾侮辱日本國歌又寸嘴的另作別論)。運動員要付出很多和犧牲很大,才能擠身奧運,但因為自己代表的國家太過流氓,無人去欣賞其付出,更慘遭奚落,其他國家或地區的人都視其落敗為樂事,這本是很沒體育精神的態度。或者,這些運動員心裏都在高呼:「我只是一個運動員,我只是努力去贏比賽,這與政治無關啊,何必針對運動員?」

2008年北京奧運,大陸對聖火示威的反響就是:「體育無關政治。」可是,對不起,體育向來與政治有關——試想,有北京奧運,魔鬼政權且要暫且充當人,北京奧運完了,魔鬼政權卻比以前更魔鬼,這不是政治考慮嗎?只恨,運動員生於一個這樣的國度,行為態度惹全球生厭,當中卻沒有多少人希望這個國度變好一點,為國家變好而付出和犧牲,只甘願當奴才賺人仔,那麼,今日的結果,就變成因果問題。

無間道》裏的劉健明,不斷高呼「自己只係想做好人,做乜唔畀機會我」,但劉真的想做好人嗎?他從來沒有洗心革面,為自己做壞人的過去負責,他只是享受「做好人」時帶來的地位和名譽,為了讓自己繼續做「好人」,他先不去反省、認錯和接受懲罰,卻繼續用壞人的手段來完成「想做好人」的宏願,於是他殺人,他設局對付一切可能知悉他過去的人,弄得精神分裂,結果仍然只是一個壞人。今天的大陸,是一個集體的劉健明,也是一個精神分裂者——不斷說愛國卻不斷想盡辦法移民、不斷說愛國卻不惜毒害國家的兒童、有利時不斷高呼已與世界文明接軌但有害時卻不斷高呼有自己的國情、不斷想保住自己「好人」的形象於是不斷殘殺真正的好人......

明白了中共的劉健明化,就只能跟中國隊運動員說:對不起,這是共業!